他與神舟二十一號載人飛行乘組指令長張陸是高中同班同學。張陸兩次飛天，他都在發射塔架上送行。他在——
守 塔
劉陽在工作中。李明堂 攝
載人航天發射塔架旁的“樹堅強”。新華社 發
徐虹雨
他叫劉陽，湖南常德漢壽人，東風航天城酒泉衛星發射中心測發部門塔勤平臺專業的工作人員。載人飛船發射時，他是最后15分鐘撤離發射塔架的人，也是成功發射5分鐘后最早回到塔架的人。
我從他的故鄉出發，奔赴2000多公里，從綠樹成蔭的江南，跨越白雪覆蓋的祁連山，穿行廣袤無垠的沙漠戈壁，抵達位于巴丹吉林沙漠邊緣的東風航天城。航天城內，綠樹成蔭，湖畔清澈，紅柳成林，胡楊矗立。依依的柳條，有著南方的婉約之美；遒勁的胡楊，有著北國的剛勁之姿。
“來這里已經20多年了，這里啊，也是家?！?9歲的劉陽帶著湖南鄉音笑著說。黝黑的臉上，已然有西北的風沙刻下的紋路。他高高瘦瘦的，仿佛身后筆直站立的白楊樹。
車輛穿行于筆直的白楊樹大道上。金色的陽光灑在樹上、車窗玻璃上，路面上，我們迎著光前行。
就在幾個小時前，2025年10月31日23時44分，神舟二十一號成功發射，他的高中同班同學——指令長張陸，與武飛、張洪章從這里步入太空。
“每一次載人任務，我都幸運地參與其中，工作崗位就在這座塔架上。張陸兩次出征，我都是在這里送他?！眲㈥栒驹诟吒叩乃芟?，舉頭仰望。
我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移向發射塔架。
藍色的發射塔架是我國目前唯一能夠發射載人火箭的發射塔，也是酒泉衛星發射中心最具標志性的建筑，全鋼結構，主體高度75米，加上吊車和避雷針，最高點達105米。
仰視，是我致敬的姿勢。
一
劉陽與塔架的緣分，起于2001年。
那年，他來到戈壁灘參與施工建設。戈壁灘的風，夾著粗糙的沙粒，一陣陣打在臉上，如刀扎般疼痛，眼睛不敢睜開。載人航天發射塔架如一個鋼鐵巨人，在不遠處穩穩而立。哪怕眼睛進沙，他也總忍不住行長長的注目禮，“要是我能夠留在這里、見證載人航天的發展就好了！”
2002年，崗位調整，他如愿來到酒泉衛星發射中心測發部門，從事塔勤平臺工作。他工作的舞臺，正是他曾一次次眺望的載人航天發射塔架。
2002年12月30日，神舟四號無人飛船正式發射。這是中國載人航天工程的最后一次“彩排”，如果發射成功，中國將結束無人試驗，轉入載人飛行。
這是劉陽作為發射塔架平臺觀察員參與的第一次發射任務。
一股從西伯利亞滾滾而來的寒流，撲向戈壁，將會給發射場帶來一場強降雪，最低氣溫很可能接近-30℃！
按照規定，發射火箭時，最低氣溫不能低于-20℃。
劉陽和同事們奮戰在塔架上，刺骨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手碰到冰冷的鐵架就會被粘下一層皮。
他們弄來兩臺小型熱風機，放在發射平臺上，向火箭發動機艙內送熱風?；鸺擉w為金屬材料所制，受熱快，散熱也快。
他們啟動20多臺大功率空調，24小時晝夜不停地給火箭送暖。
他們又扛來200多床被子縫起來，一床一床地包裹在火箭和飛船的關鍵部位上，給它們套上“防寒服”，再貼上泡沫保溫層。
劉陽和同事們日夜守護在火箭身旁。
奇跡出現了！發射場突然刮來一股強勁東南風，氣溫迅速回升到-18℃。
12月30日0時40分，隨著一聲“點火”！神舟四號飛船沖破云天，直抵蒼穹！
第一次參與任務發射的劉陽，激動地涌出淚水。滾燙的淚水滑落成冰。
2003年10月15日，他們迎接第一艘載人飛船——神舟五號載人飛船！
劉陽依然是堅守在發射塔架上的平臺觀察員，并參與平臺撤收工作。
又是一個低溫天氣，發射場最低溫度降至-20℃以下。有了神舟四號在低溫發射期間的應對經驗，劉陽和同事們心里有了底氣。
航天員楊利偉乘坐神舟五號載人飛船，在軌飛行14圈，歷時21小時23分，返回內蒙古主著陸場。
浩瀚蒼穹，終于留下中國航天員的身影；千年飛天夢想，終于實現！
“航天事業，從無人飛行到載人飛行，我看見了科技的進步，我為國家驕傲！”在日記里，劉陽興奮地寫道。
“5、4、3、2、1、點火！”指令一次次響起。 一艘艘載人飛船，從他堅守的地方——發射塔架起飛！
劉陽也逐漸從觀察員成長為操作手，再到平臺指揮。在這過程中，他曾經歷過生死考驗。
火箭加注是發射前最后、最大也是最具風險與挑戰的一項工作。一次衛星任務臨射前，產品推進劑突然發生異樣，一級火箭推進劑已經溢出，濃煙彌漫，隨時可能發生危險。發射場啟動一級應急響應，應急處置隊伍迅速集結，指揮所快速研判后，指示迅速合攏第一組回轉平臺。
劉陽帶著三名專業人員穿著防護服、戴著防毒面具快速上塔。瞬間，他的腦海里突然閃過對母親、妻兒的告別。
6分鐘后，第一組回轉平臺合攏。
他又迅速組織人員開啟強排風。
身著笨重的防護服，他奔跑在鋼鐵塔架的鋼樓梯臺階上，聽得自己“呼呼呼”的喘氣聲音和“怦怦怦”的心跳聲。
“嗚嗚嗚！”風扇飛速轉動。濃煙和刺鼻的氣味逐漸散去。
平臺上塔人員完成任務、平安撤離。加注人員進場緊急處置推進劑溢出的突發情況。
終于，險情得以控制。
劉陽每次去發射塔架，都會經過“樹堅強”?！皹鋱詮姟笔蔷迫暮教烊私o一棵榆樹取的名字，這棵樹距離發射塔架僅50米，每次發射時，它都會受到高溫的炙烤，每年它都堅強地長出新葉。20多年間，劉陽看著這棵樹不斷成長，從小樹長成大樹，并看見距離“樹堅強”幾米，又長出了一株“樹小強”。
劉陽帶著我去看那兩棵樹。
這個季節樹葉已經落光，粗糙的枝條一律向上，更顯蒼勁。
他深情地看著樹，就像看著自己的老友：“它們是航天人的一個縮影。‘樹堅強’堅守在這里，我堅守在發射塔架上。它和我們一樣?！?/p>
樹與人一樣，都在守塔！
二
“在戈壁，放眼望去，無邊黃沙，當你突然看見一棵樹，是不是會滿眼驚喜。在東風航天城，植樹是我們的傳統。我和同事們就種下了榆樹、紅柳、胡楊等生命力強的樹。走，我帶你們去看航天員紀念林。每一個載人飛行乘組在執行任務前，都會種下一棵樹?！蔽覀儊淼胶教靻T紀念林。紀念林里，矗立著發射塔架、火箭、航天員等模型。一條木棧道兩邊，是航天員種植的樹。每棵樹前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刻寫著航天員的名字以及日期。
我們立在一棵胡楊樹前。那是神舟十五號乘組栽種的。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張陸。
劉陽笑著說：“每次來到這里，看見張陸的名字，我就倍感親切?！?/p>
讀初中時，劉陽與張陸是校友，在同一個年級、不同班級。進入高中，他們都在漢壽一中高140班。
張陸家在縣城北，劉陽家在縣城西，學校在縣城東。他們倆都是走讀生，有共同的愛好，喜歡參加文體活動，喜歡書法，上學放學便時常結伴而行。有時，劉陽會看見張陸走在不遠的前方，邊走邊唱，一手還在揮舞著節拍。
張陸是班級的文藝委員，經常將歌詞抄寫在黑板上，教同學們唱歌。他還會根據不同風格的歌曲采用不同顏色的粉筆書寫。教唱《粉紅色的回憶》時，他便用粉紅色的粉筆書寫。他的歌，他的字，都給劉陽留下了十分美好的“粉紅色的回憶”。
1996年高中畢業后，他們各奔東西。
直到2010年，他們才知道都在航天系統工作，張陸在北京航天城，劉陽在東風航天城，但是具體做什么，彼此都不打聽。
直到近幾年，劉陽才知道張陸是航天員。送同學張陸出征，便成為劉陽的心愿。
劉陽帶著家人去北京天安門看升國旗，并參觀北京航天城。兩人匆匆一見。
劉陽去北京學習，順道去看望張陸。張陸正進行扛饑餓訓練，笑著說：“你來一趟，我也沒有辦法陪你吃飯啊。”
后來，劉陽去北京出差，擔心打擾張陸訓練，便只在離開北京時給他打電話或短信告別。張陸抱歉地說：“我們在集訓，我沒有辦法過來送你?！眲㈥栃χf：“你安心訓練，我在東風等你?！?/p>
2022年11月29日，是神舟十五號載人飛船的發射時間。劉陽終于等來神舟十五號航天員張陸！他將在東風航天城，在酒泉衛星發射中心，在發射塔架，送同學出征！
與喜悅一同抵達的，還有大漠風雪。2022年11月24日，東風航天城迎來入冬的第一場雪。發射場氣溫驟降，直逼火箭發射最低溫度條件。
劉陽和同事們想了很多應對低溫的辦法，緊急訂制一批密封圍裙，進行層級之間的隔斷；用特制帆布來密封塔架的縫隙，防雨雪進入；在關鍵層級平臺噴涂了防火保溫涂層，并鋪設近60條保溫材料，為底層平臺和芯級帆板保暖。
11月28日，神舟十五號載人飛行任務乘組名單正式對外發布。劉陽激動地發信息給張陸：“北國冬來紛飛揚，漫卷疾風刺骨寒。同窗佳訊將遠航，無懼冰雪志氣昂。幸在咫尺不相擾，卻是歡喜入心腸。祥光塔照征途路，夜放神舟九重霄。終遂故友凌云志，暢游星河千萬里。早盼歸時天地寬，更期無恙報平安。”
問天閣的出征儀式上，劉陽沒能給張陸送行。晝夜溫差極大，面對大風、揚沙等惡劣環境，從火箭轉運至發射區的那一刻起，劉陽和發射場的所有工作者就進入了24小時不間斷守護模式。他在發射塔架上忙碌，等待張陸的到來。
從問天閣出發，航天員費俊龍、鄧清明、張陸上車。車緩緩啟動，駛向發射場。張陸情不自禁唱起《我和我的祖國》，費俊龍、鄧清明也激動地跟著合唱。
另外一邊，劉陽在發射塔架上緊張備戰，行走在塔架的樓梯上，仔細巡查各處封閉區的密封等情況。劉陽還是救助隊成員，航天員上塔后，如果出現任何情況，將由救助隊成員協助航天員進行緊急逃逸。
9層固定平臺，是航天員進艙的通道。航天員從問天閣乘車來到塔架后，便乘坐電梯來到這里。
劉陽按工作要求來到電梯口保障。張陸走出電梯，并沒認出戴著口罩的劉陽。劉陽激動地說：“凱旋！”聽見熟悉的聲音，張陸認出他來。張陸招招手，微笑著說：“代我向老師、同學們問好。”劉陽連連點頭。
航天員進艙，艙門關閉。劉陽和平臺工作人員做最后的撤收檢查。劉陽默默地在心里說：“老同學，我送你，祝成功！”
第三組回轉平臺緩緩打開。傲立于塔架前的船箭組合體蓄勢待發。
距離發射時間15分鐘，劉陽和同事們從發射塔架上撤離至安全區域。
“發射前1分鐘準備！”
“5、4、3、2、1，點火！”
23時08分，神舟十五號船箭塔組合體克服極端低溫，披星出征，飛往太空。劉陽仰頭，目送同學遠征！
逃逸塔分離。助推器分離。一二級分離。整流罩分離。船箭分離。
10分鐘左右，酒泉衛星發射中心指控大廳里，亮起慶祝發射任務圓滿成功的喜慶“大紅屏”。
成功發射5分鐘后，劉陽和同事們第一時間趕回發射塔逐層檢查設備。
發射塔架，有300級臺階，他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往上爬，從塔底爬到塔尖，再往下一層層檢查，直到塔底。年輕時，他可以一口氣爬到頂，費時六七分鐘。年歲漸長，他的步伐放慢，爬一趟最快也需要十二三分鐘。這一次，他感到腿腳都是勁，竟然又一口氣爬到頂！
每次發射成功后，東風航天城都會燃放煙花慶祝。
從神舟四號到神舟十五號，每一次發射，劉陽都不曾缺席，卻缺席了好多場勝利的煙花秀。這一場煙花，他不能錯過，因為——他要看向煙花的方向，看向星辰的方向，為同學送上祝福！
2025年4月24日，是神舟二十號載人飛船的發射時間。張陸再次回到東風航天城，作為備份航天員待命。張陸打電話問：“怎么沒有見到你？”劉陽笑著說：“我此次負責第一組的回轉平臺保障工作，知道你來就好！”
2025年10月31日，是神舟二十一號載人飛船的發射時間。張陸任指令長！
這一次，劉陽依然負責第一組回轉平臺的保障工作，在塔架的一樓至五樓間忙碌。
兩人再次錯過。
“見與不見，在心里就好，保障撤收工作順利，就是我對老同學最好的支持！”劉陽默默地說。
這次發射期間的氣溫，十分適宜。發射窗口時發射場天氣平穩，溫度為4攝氏度左右，避免了低溫、沙塵等極端天氣。
劉陽和同事們無需接受低溫的考驗，卻要接受預留開塔時間有限的考驗。
當時，給劉陽所在組預留的開塔時間只有3分鐘。他想盡辦法，將組里的人員進行優化，確保第一組回轉正常展開，隨著時間一點點臨近，完整的船箭塔組合體完美地呈現在戈壁上。
回轉平臺的撤收工作，十分考驗塔勤平臺人員臨危不亂的應變能力與處理突發事件的業務水準。有一次，執行某型號任務臨射撤收，在收起2層平臺液壓翻板時，鉸頁突然斷裂導致液壓翻板無法收起。劉陽立即進行應急處置，與同事們一起利用吊葫蘆、鋼絲繩順利將翻板收起，及時避免事故發生。
23時44分，搭載神舟二十一號載人飛船的長征二號F遙二十一運載火箭點火發射。約10分鐘后，飛船與火箭成功分離，進入預定軌道，發射取得圓滿成功！
11月1日3時22分，神舟二十一號與空間站組合體完成對接。
11月1日4時58分， 神舟二十一號航天員乘組順利進駐“天宮”。張陸“回家”了！
11月1日晚，東風航天城點燃表征著勝利的煙花。劉陽如約而至，看一場煙花秀。
空中煙花璀璨，劉陽滿眼歡喜。望著遙遠的蒼穹，劉陽輕聲地笑問：“老同學，回到太空家園，感覺如何？”
三
風，吹落胡楊樹葉。我彎腰拾起一片，輕輕夾在采訪本里。
劉陽笑著說：“這個季節，胡楊已經脫去金黃的顏色，不是它最美的季節。你如果早半個月過來，就趕上了?！?/p>
我抬頭仰望胡楊。胡楊遒勁的枝干彰顯著力量之美、堅韌之美。
劉陽告訴我，在東風航天城，還有許多人，就如剛毅遒勁的胡楊，扎根戈壁，并永遠留在這里。
他帶著我去東風革命烈士陵園。780多位為了中國航天事業英勇獻身的英雄長眠在那里。每到清明、烈士紀念日等重要節日，他都會去那里。
“嘀——！”車至東風革命烈士陵園時，劉陽按下喇叭鳴笛。
經過此處的車輛鳴笛致敬，已成傳統。
陵園廣場，路兩邊種植著白楊樹。白楊樹筆直的枝與桿直插云霄，如一排排矗立的火箭。
“東風革命烈士紀念碑”碑名，為聶榮臻元帥親筆題寫，他的部分骨灰便安放在這里。他是中國國防科技事業的奠基人和開拓者，曾4次來到酒泉。
烈士陵園兩側，各有一面英名墻，第一批2483名已故東風航天人的姓名，以金色楷體字樣鐫刻在英名墻上?？套置嫦蛏蟽A斜，朝向天空，意為讓先輩們能看到火箭一次次升空的壯美畫面。
我們肅立鞠躬。
在一塊墓碑前，我們再次肅立鞠躬。那是王來的墓，墓碑前長著一棵榆樹。
在墓碑前，劉陽告訴我：“每一個來東風航天城工作的人，上的第一堂課就是來這里聆聽王來烈士的故事?！?/p>
1965年10月20日，王來所在單位在燃料加注演練后排放廢液時，液氧突然起火，一名同事身上著火。年僅24歲的王來毫不猶豫沖上前撲救。同事得救了，但燃料汽化分子瞬間將王來點燃。為保護戰友和加注車輛，他毅然轉身沖向遠方，壯烈犧牲，身后戈壁灘上留下38個堅定的腳印……
1999年，前來祭拜的東風航天人發現，在王來的墓碑前，長出了一棵榆樹樹苗。不知樹種是風還是鳥帶來的。他們給它取名“王來樹”。
長眠于此的，又何止王來？還有為尋導彈殘骸，將生命交付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李再林；有為傾航天心血，直至燃盡自我的胡文全、謝秀玉；有與丈夫以“飛船上天，勿忘相告”作約，卻失約于神舟一號發射前的潘仁瑾……
我靜靜地走過一排排墓碑。有些墓碑上沒有留下名字，寫著“烈士之墓”。
我輕輕地問劉陽，為何墓碑上沒有留下姓名？
他告訴我，其中有9座無名烈士墓，代表著9位鐵道兵。1958年，他們在建設發射中心鐵路時犧牲在下河清鄉，直到2013年，當地村民才找到酒泉衛星發射中心說明當時幾位烈士犧牲的情況，但他們的名字已無從查找。
我們深深地鞠躬。
劉陽說：“他們，是一代代航天人的精神坐標，讓我看見了人生的方向，也堅定了我守塔的信念?！?/p>
在東風航天城的20多年間，劉陽也曾閃出多個念頭，想回漢壽老家陪父母家人，想去生活環境好一點的地方……這些念頭終只是一閃而過。
2013年，母親楊翠華第一次來看望兒子。她由女兒劉湘陪同，從山清水秀的湖南出發，坐火車，轉汽車，車子進入甘肅境內，便出現大片戈壁。看著窗外的戈壁荒漠，母親偷偷哭了。
母親年輕時，曾是下放農村的知識青年，她深深懂得墾荒的辛苦。告別時，母親紅著眼圈說：“別擔心家里，有你妹妹在。”
2019年，母親又一次來東風航天城。劉陽陪著她走過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漫步紅柳依依的飛天公園，也肅立在東風革命烈士陵園的石碑前。餐館的飯桌上，辣椒炒肉等湖南美食噴香四溢，他輕聲地對母親說：“這里的環境越來越好了，沙塵少了，家鄉的味道也能隨時嘗到。媽，您放心，這里啊，就跟家里一樣?！?/p>
是啊，這里也是家！
2014年，劉陽就將妻兒接來，一家人真正在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如同無數東風航天人前輩，鑿湖引水、植樹抗沙，讓戈壁變綠洲，把異鄉當故鄉。
2024年5月，兒子劉郅豪18歲。劉陽送給他一份成人禮禮物——一封信。在信里，劉陽叮嚀：“生在紅旗下，長在東風里，做一個對社會、對國家有自己貢獻的人。家國情懷是應該要有的。”
“爸、媽，今天起我就是成年人了?；赝@些年，你們從不說自己的辛苦，卻把最好的都給了我；你們教會我善良、勇敢，也包容我的任性、犯錯。是你們的守護，讓我能安心長大。踏實走好每一步，不辜負你們的期待，也不辜負這滾燙的青春！”兒子懂事地回復。
離開烈士陵園時，我們面對紀念碑再次鞠躬。
路上，我問他：“今年春節，回老家過年嗎？”
“不回去。我繼續站好崗、守好塔！”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采訪結束，我輕輕合上采訪本，腦海里已經出現了文章的標題——守塔！
責編：劉茜
一審：劉茜
二審：印奕帆
三審：譚登
來源：華聲在線
